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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魏特琳日记》

2022-12-13

 

明妮·魏特琳(Minnie Vautrin),中国名:华群,1886年出生于美国伊利诺伊州。1912年来中国办学,1919年秋到1940年5月,任金陵女子文理学院教授、教务主任、教育系主任,并曾两度代理金陵女子文理学院校长。在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期间,魏特琳留守金陵女子文理学院,收容和保护了一万名以上的妇孺难民。

从1937年8月12日开始,到1940年4月,除后期由于精神衰弱而未能正常写日记外,魏特琳几乎每天都坚持写日记。《魏特琳日记》是继《拉贝日记》《东史郎日记》之后,又一部反映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真相的第一手原始资料。魏特琳则作为一位美国人,一位女性、大学教授、南京大屠杀亲历者和南京女性难民心目中的“活菩萨”,其日记具有其他资料不可取代的价值。

据《魏特琳日记》的翻译者之一,南京师范大学南京大屠杀研究中心主任、博士生导师张连红教授介绍,在日军逼近南京时,魏特琳有多次机会可以撤离,但强烈的责任感使她留了下来。她在日记里写道:“我认为我不能走······我觉得我在金陵女子文理学院18年的经历,以及与邻居14年的交往经验,使我能够担负起一些责任,这也是我的使命,就像在危险之中,男人们不应弃船而去,女人也不应丢弃她们的孩子一样。”

在1937年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期间,来自美国、德国、丹麦、奥地利等国的20多位国际友人留守南京,参与到难民救助中来,但是日军的残暴程度大大超出了他们的认知。魏特琳在日记中写道:“现在几乎每天都一样,整天都听到各种各样我以前从未听过的悲剧发生。一大早,神情惊恐的妇女、年轻的姑娘和孩子就潮水般涌了进来。我们只能让她们进来,但没有地方安置她们。”“我不知道今天有多少无辜、勤劳的农民和工人被杀害。······不知道在这种压力下我们还能坚持多久,这是一种无以名状的恐怖。从军事的角度来说,占领南京或许会被认为是日军的一个胜利,但是从道义的角度来看,这是失败,是日本民族的耻辱。这将破坏未来与中国的友好与合作,而且将永远失去今天居住在南京的居民的尊敬。要是日本有良知的人知道南京发生的一切就好了!”

为保护平民,魏特琳经常面临各种危险,甚至被日本兵扇耳光。她写道:“这些天,我整天都在校园里从一个地方跑到另一个地方,大声地说:‘这是美国学校!’大多数情况下,这足以让日本人离开,但有时他们不理会,并凶狠地盯着我,有时还对我挥舞刺刀。今天,当我们到南山公寓去阻止日军抢劫时,其中一个日本兵用枪对着我和与我在一起的守夜人。”

张连红教授介绍,魏特琳还积极营救被日军抓走的中国平民,她曾经组织登记了三份救援名单。1938 年2月2日,日本大使馆收到了魏特琳递交的658名失踪人员资料,他们都是金陵女子文理学院难民的丈夫或儿子,其中大多数人于12月16日被抓走。第二份名单人数更多。1938年3月,有人找到魏特琳,说看到了自己15岁的儿子在模范监狱里被拉出去干活,希望她能与日方交涉,把人要回来。“由于失踪的平民很多,需要大量的姓名和证据资料,于是魏特琳两次为该监狱的平民征集请愿书的签名。第一次是3月17日到3月22日,共有1105人签名,魏特琳立即把这份请愿书交给了许传音博士,由他转交给中国当局和日本当局。在这次请愿取得一定效果之后,4月2日,魏特琳再次为请愿书征集签名,到4月9日,搜集并上报给日本当局的名单总数达到了1035人。然而到6月,最终只有30多人被陆续放出来。魏特琳表示,全部放出来的希望很渺茫,但是只要有一个人被放出来,就是值得的。”张连红说。

2020年,来自南京各界的114名志愿者用声音“接力”,全文诵读了50多万字的《魏特琳日记》。参与翻译《魏特琳日记》的江苏省社科院历史研究所原所长、南京大屠杀史与国际和平研究院研究员王卫星说:“诵读的目的是让今天没有经历过南京大屠杀那场浩劫的年轻人记住这段历史。魏特琳在这么困难的情况下,仍然站出来,跟日军进行斗争,保护了大量的妇女儿童,许多难民都把她称为‘活菩萨’。”魏特琳也在日记中记录了这样一件小事:“一个小男孩看到我骑自行车过来时,大叫:‘洋鬼子!’但另一个离他不远的小男孩立即纠正他说:‘啊!那是华小姐!’仅从这件事就可以看出,人们对于我们这些呆在南京城里的人态度实在是不大一样。”

亲历如此多的暴行,魏特琳身心俱疲,患上了严重的精神抑郁症。1940年5月14日,她离开南京回美国治病,一年后自杀,结束了自己宝贵的生命。

 

图为南京师范大学南京大屠杀研究中心主任张连红

 

记者:林曦

编辑:孙文川、魏策

设计:项阳

 

《魏特琳日记》节选

 

12月13日,星期一

(听说凌晨4时,日本人已从光华门入城了)。重炮彻夜轰击着城门,据说是在城南,而我听起来却像在城西。城内枪声也很激烈。一夜我都没怎么睡。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下,我感到日军似乎在追逐撤退的中国士兵,并向他们射击。由于担心出事,我们没有一个人是脱了衣服睡觉的。

5时过后,我起床到学校前门,那儿一切都很平静,但看门人说,大批撤退的士兵从门前经过,有些人还乞求给他们一些老百姓的衣服。今晨,在校园里也发现了不少军装,我们的邻居也想进来,但我们试图说服他们,如果他们在安全区内就和我们一样安全,安全区任何地方应该都一样安全。

今天早上,我们学校门前的那个粥厂终于开张了,我们根据难民们到校园来的先后次序,依次向各幢宿舍楼发送早饭。这顿饭到10时30分结束。下午我们将再开一次饭。

贝茨大约在11时过来。他说国际红十字会已经得到了5万美元,用以建立伤兵医院,第一所医院将设在外交部。已经组建了一个17人的委员会。

下午4时。有人告诉我们,西面山头上有好几个日本兵。我去南山公寓察看,在我们的“西山”顶上果然站着几个日本兵。不久,另一名工人叫我,说有一个日本兵进了我们的家禽实验场,索要鸡和鹅。我立刻赶到那儿,我打手势告诉他,这里的鸡不是出售的,他很快就走了。碰巧,他是一个有礼貌的人。

在经历了猛烈的炮击与轰炸后,城市异常平静。三种危险已经过去——士兵的抢劫、飞机的轰炸和大炮的轰击,但我们还面临着第四种危险——我们的命运掌握在取得胜利的军队手中。今晚人们都十分焦虑,因为不知道未来会怎样。米尔斯说,到目前为止,和日本人打交道还算愉快,但是,毕竟接触还很少。

下午7时30分。食堂负责人报告说,日本兵正在强占我们校门对面存有大米的房子。F·陈和我试图同这批日本兵的头目取得联系,但是没有结果。门口的卫兵凶神恶煞,我真不愿意看到他。后来,我为此事见了安全区委员会主席,他们说明天来解决这个问题,但所有的人都一致认为,在处理这个问题时必须谨慎从事。

今晚,南京没有电灯,没有水,不通电话和电报,没有报纸,没有广播。我们与你们所有的人确实被一个无法穿透的区域隔开了。

 

12月15日,星期三

今天一定是12月15日,星期三了,现在很难记住日期,一个星期内不再有任何规律。

除了中午吃饭,从早上8时30分到晚上6时,我一直站在校门口,看着难民们源源不断地拥入校园。许多妇女神情恐怖。昨夜是恐怖之夜,许多年轻妇女被日本兵从家中抓走。索恩先生今晨过来告诉我们水西门那边的情况。此后,我们就让妇女儿童自由地进入我们校园。同时尽可能地请求年龄大一些的妇女呆在家中,以便给年轻妇女腾出地方。许多人恳求只要草坪上有一个坐的位置就行了。我想,今夜一定进来了3000多人。

············

昨天和今天,日本人进行了大规模的抢劫,摧毁学校、杀害市民、强奸妇女。国际委员会试图拯救的1000多名已解除武装的中国士兵被日本人强行带走了,此刻可能已被枪杀或刺死。在我们南山公寓,日本人破门而入,抢走了一些果汁和其他东西(真是门户开放政策!)。

拉贝和刘易斯·斯迈思先生与日军司令取得了联系,那人刚到,还不算坏。他们认为,明天情况就会改善。今天,4名外国记者搭乘日本驱逐舰到了上海。我们既得不到外界的消息,又无法向外界传递消息。人们还能听到零星的枪声。

                              

① 编者注:文中省略号均为节选省略部分。

 

12月16 日,星期四        

今夜我问菲奇情况怎样,在恢复正常秩序方面取得了哪些进展?他回答说:“今天简直是地狱,是我一生中经历的最黑暗的一天。”当然对我来说也是这样。

昨夜很平静,我们三个外国人没有受到什么打扰,但白天情况却糟糕透了。

上午10时。金陵女子文理学院经历了一次官方视察——彻底地搜查中国士兵。100多名日本兵来到校园,首先搜查了一幢大楼。他们要求我们把所有的门都打开,如一时找不到钥匙,日本人就很不耐烦,其中一人备有一把斧头,以便强行劈门。当彻底搜查开始时,我的心便沉了下来,因为我知道,在楼上地理系办公室里放着数百件为伤兵做的棉衣,这些棉衣是妇救会做的。我们还来不及处理这些棉衣,我们不想把它烧掉,因为我们知道,今冬许多穷人非常需要棉衣。我把日本兵带到那个危险房间的西面房间,日本人想从一个相邻的门进去,但我没有钥匙。幸运的是我把他们带到阁楼上,阁楼里有200多名妇女和儿童,这分散了日本兵的注意力(天黑后,我们把这些衣物全部烧掉了,陈先生也把他的一支枪扔到塘里去了)。

有两次,日本兵抓住我们的工人,说他们是士兵,要把他们带走。但我说:“他们不是士兵,是苦力。”他们才得以逃脱被枪杀或是被刺死的命运。他们搜查了我们所有住有难民的大楼。四个日本兵,其中还有一个低级军官想要点喝的,我们把他们带到程夫人的宿舍。当时,我们并不知道校园里架着六挺机枪,还有更多的日本兵在校园外站岗,并做好了射击的准备,如果有人逃跑就开枪。当那个级别最高的军官离开时,他写了一个证明,说我们这里只有妇女和儿童,这帮助我们在今天其余的时间里,将其他小股日军挡在了校门外。

············

今天,世上所有的罪行都可以在这座城市里找到。昨天,30名女学生在语言学校被抓走,今天,我听到了数十起有关昨夜被抓走女孩子的悲惨遭遇,其中一名女孩仅12岁。日本人还抢食物、床上用品和钱。李先生被抢去55美元。我估计这座城市每一户人家的门都被打开过,并被反复抢劫。今晚,一辆载有8~10名女子的车从我们这儿经过。当车开过时,她们高喊:“救命!救命!”街上和山上不时传来的枪声,使我意识到一些人的悲惨命运,而且他们很可能不是中国士兵。一天中的大多数时间,我都像卫兵一样守卫在前门或是被叫去处理其他问题——跑到学校的其他地方,去对付进入校园的一批又一批日本兵。

············

科学楼管理员蒋师傅的儿子今天早上被抓走了,还有一个姓魏的也至今未归。我们想做点什么,但不知如何做。因为城里没有秩序,我不能离开学校。

拉贝先生告诉日本司令官,他能够帮助恢复市内电、水和电话服务,但这只能在城市恢复正常秩序后才能办到。南京今夜成了一个可悲而破碎的空壳,街上空无一人,所有的房子一片黑暗,充满了恐怖。

 

12月17日,星期五        

整个上午我都奔波于出现日本兵的大门口、小门、南山和宿舍。今天早饭和午饭时也跑了一两次。数天来,没有一顿饭不被跑来的工人打断:“华小姐,三个日本兵进了科学楼······

整个下午都在校门口,管理交通,阻止难民的父亲、兄弟和其他携带了食物和日用品的人进入校园。

校园内原有4000多名难民,现在又来了4000多人,食物成了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因此,我们对进来的人必须谨慎选择。

人群不断拥入,我们简直无法应付。即使有房间,我们也没有足够的力量来管理。我们与金陵大学联系,开放了他们的一个宿舍,他们将派一名外国人在那儿整夜守卫。下午4时~6时,我接受了两大批妇女和儿童。这真是一幅令人心碎的景象,惊恐的年轻姑娘、疲惫的妇女拖儿带女,背着铺盖和衣物,拖着沉重的步履走来。我很高兴我和她们一道走,因为一路上我们遇到了好几批日本兵正在挨家挨户地搜查,他们身上背着各种各样抢来的东西。

············

我们吃完晚饭时,中央楼的那个男孩跑来说,校园里有许多日本兵正向宿舍走去。我看见两个日本兵在中央楼前推门,坚持要求把门打开。我说没有钥匙,一个日本兵说:“这里有中国士兵,日本的敌人。”我说:“没有士兵。”和我在一起的李先生也说了同样的话。他们打了我一记耳光,也狠狠地打了李先生,坚持要开门。我指了指侧门,把他们带进去。他们在楼上楼下到处看,似乎在找中国士兵,当我们出来时,看到另外两个日本兵绑着我们的三个工人出来。他们说:“中国士兵。”我说:“不是士兵,是工人和花匠。”他们确实是工人和花匠。日本兵把他们带到前面,我也跟着去了。当我到前门时,看到一大批中国人被迫跪在路旁,包括陈先生、夏先生以及我们的一些工人在内。一名日军中士及他手下的一些人在那儿。很快,在日军的押送下,程夫人和玛丽也来了。他们问谁是学校的负责人,我说我是,然后他们让我来指认每一个人。不幸的是,有些新人是最近刚雇来帮忙的,其中有一个人看上去像是一个士兵,他被粗暴地带到路的左边,并被仔细地审查。当我来指认工人时,陈先生开口说话,想帮助我,他被日本兵狠狠地揍了一顿,并被带到路的右边,强迫他跪在那里。······

当这些被抓的人站着或是跪在那里时,我们听到尖叫声和哭喊声,并看见有人从侧门出来,我猜想是日本兵把大批的男性帮工带走了。事后,我们发现了他们的计谋:把负责人困在前门,由三四个士兵假装审查和搜捕中国士兵,而其他人则在大楼里挑选妇女。当这一勾当干完后,日本兵带着陈先生从前门出去,我们肯定再也见不到他了。他们走后,我们还不敢肯定日本兵确已离开,而是以为他们还守在外面,并准备向任何敢动的人开枪。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一情景:人们跪在路旁,玛丽、程夫人和我站着。枯叶瑟瑟地响着,风在低声呜咽,被抓走的妇女们发出凄惨的叫声。

 

12月18日,星期六

当我在办公室里写这些日记时,我希望你们能听到我门外的喧闹与嘈杂声。我猜想,仅这一栋楼房里就有600多人,我估计,今晚校园里定有5000人。由于缺少住所,今晚他们只能睡在水泥路上。所有大厅和走廊都住满了人。我们不再分配房间,开始时,我们在理想主义的驱使下曾试图这么做过,但现在他们能够挤在哪里,我们就让他们挤在哪里。

 

12月19日,星期天

8时。一个日本人同日本使馆的一位官员一起来了。由于我们已经知道难民的米不够了,我要求他把我带到安全区总部,他同意了。在总部,一辆德国车送我去见索恩先生,他负责大米的分配。他许诺9时把大米送到学校。随后,我坐这辆车回宁海路5号。现在惟一能保护汽车的办法就是有外国人在场。在我走回学校的路上,许多父母亲和兄弟们一再请求我,要我把他们的女儿、姐妹带回金陵女子文理学院。有一位母亲,她的女儿是中华中学的学生,她说,昨天她家被反复抢劫,她已无法保护自己的女儿了。

 

12月21日,星期二

现在日子似乎很漫长,每天早上都在想这一天如何度过。

早饭后,我们开始收集有关昨晚25名宪兵所干坏事的材料(两名妇女被强奸)。但我们知道,在处理这一事件时必须小心谨慎,要讲策略,否则,可能引起这些士兵的仇恨。对我们来说,这可能比我们目前遇到的麻烦更糟。

············

当我们2时到达日本使馆时,领事不在,因此我们准备4时再来,幸运的是,当我们出门时看见了领事的车,于是,我们就回去与他见面,并告诉他我们很抱歉,无法为25名宪兵提供木炭、茶和点心,能否晚上安排两名宪兵,白天安排一名。他很聪明,猜到昨晚25名宪兵在我们那里表现不佳。

今天下午,南京所有的外国人给日本使馆送去了一份请愿书,要求为了20万南京居民以及日本军队的自身形象,恢复南京的和平。由于我刚去过日本使馆,所以我没有同他们一起去。

离开日本使馆后,我和美国大使馆的工作人员一起到三牌楼詹金 (Jenkin)先生家。尽管他的房子有美国国旗和日本使馆的告示,以及致东京特别电报的保护,但仍然被彻底洗劫。在车库里,我们看到了他信任的佣人的尸体。在这以前,他拒绝离开主人的房子到大使馆躲避。

你们曾在南京住过的人永远也想像不出面前的街道是什么样子,那是我所看到的最悲惨的景象。公共汽车、小汽车翻倒在街上,东一具、西一具地躺着脸已发黑的尸体,到处都是被丢弃的军服,所有的房子和商店不是被洗劫一空就是被烧毁。安全区内的街上挤满了人,而在区外除了日本兵,看不到其他人。

············

今晚,校园里一定有6000或7000(也许是9000~10000)名难民。由我们这几个人管理,简直累坏了。我们不知道在高度紧张下自己还能支撑多久。

现在大火映红了东北部、东部和南部的天空。每晚大火都把天空照得通亮,白天浓烟滚滚,这表明日本人的抢劫和破坏还在继续着。战争的结果是死亡和凄凉。

我们与世隔绝,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也发不出去信件或消息。今晚,我到前门去视察时,守门人说,现在度日如年,生活已没有什么意义。这是实话。悲哀的是,我们看不到未来。这个曾经充满活力和希望的首都,现在几乎是一个空壳,可怜与令人心碎。

 

1938年

 

1月21日,星期五

近几天来,神情悲哀、心神不安的妇女们,报告了自去年12月13日以来失踪的568名丈夫或儿子的事件,她们仍希望他们是被抓去为日军干活的,但我们中许多人担心,他们的尸体和那些许许多多被烧焦的尸体,浸泡在离古林寺不远的池塘中,或是汉中门外那一大堆被烧得半焦而未掩埋的尸堆中。12月16日,这天就有422人被抓走,这主要是我们校园里的妇女报告的。许多十六七岁的男孩被抓走,据说还有一名12岁的男孩失踪。大部分被抓走的人是家庭生计的惟一来源。

 

2月8日,星期二

2时45分。拉贝和斯迈思来带我去参加在日本大使馆举行的吹奏音乐会。我们无心听音乐,但觉得应该去。20人的乐队在指挥的安排下演奏了很好的节目,但我无法沉湎于音乐之中。当他们演奏序曲《轻骑兵进行曲》时,我的思绪却离不开12月14日路过我们大门口的队伍——那群手被绑着、在日军骑兵押解下行进的100多位平民,这群人一去不复返了。当他们自豪地演奏《我们的军队》时,被摧毁的城市、荒芜的乡村、遭强奸的妇女和小姑娘一一展现在我的眼前。我觉得并没有听到音乐。

 

2月18日,星期五

今天,一位从农村来的妇女来看她的女儿,她的女儿是这里的难民。这位妇女说,昨天,在她家附近有许多妇女作为慰安妇被带走。我们听说,明天将采取更强硬的措施使男子离开安全区。我怀疑妇女会被强行赶出安全区,日本人可能通过关闭我们红十字会粥厂的方式,用饥饿把难民们赶出去。

 

3月31日,星期四

下午,许传音博士来说,我们那三份请求释放平民的请愿书起到了一点作用,他要我们去搜集有关这些人的更具体的资料,这就意味着我们的一些工作人员至少又要辛苦工作四天,艰难跋涉很多英里的路途去找寻那些痛失亲人的妇女了。但是,我们都很愿意花这份时间和精力,希望至少有一些妇女的丈夫和儿子可以被释放。上午,三名妇女来报告说,她们今天早晨看到了她们的丈夫,当时,他们正被带上卡车出去劳动。我们以我们难民所的名义,给她们写了一封担保信,送到南京卫戍司令部办公室,并叫她们明天早上来听好消息。


选自《魏特琳日记》江苏人民出版社(2015年8月第1版)
鸣谢:南京师范大学南京大屠杀研究中心
江苏人民出版社